推動
“硬茬”代表5年6次提交建議
新京報:從調研、推動、立法到實施,反家暴法的誕生,經(jīng)過了哪些歷程?
孫曉梅:上世紀90年代主要以調研為主,2001年,作為農工民主黨中央婦委會主任,我向全國政協(xié)九屆四次會議提交“反對對婦女暴力行為建議”黨派提案,這也是全國第一份跟反家暴有關的提案。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之后,2009年至2014年,我提交了6個建議,建議加快反家暴法立法進程。2012年,全國人大常委會將反家暴法作為預備項目納入立法工作計劃,從那時起到法律正式出臺,不到3年。
我想說的是,并不是我一個人推動反家暴立法,婦聯(lián)、公益組織、全國人大等都做了大量工作,特別是從征求意見到一審、二審,展開了全民大討論,反家暴法的制定過程也是我國法治進步的一個縮影。
新京報:萬事開頭難,立題和調研過程中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。
孫曉梅:1993年做30個農業(yè)婦女受害者的調查,最后形成了30萬字手稿,可手稿交上去之后,被有關部門搞丟了,研究不得不擱淺,當時我很后悔,如果有一些錢,復印了,該多好!
1997年,我們又做了一個反對對婦女施暴的調查,調查對象800人,工人、教員、學生、醫(yī)生、家庭主婦、律師、警官、社會工作者各100名,問卷調查入戶,有的施暴者威脅我們:“砍死你們算了,一了百了”。
新京報:有人稱你是“硬茬”代表,在推動立法的過程中,有過哪些周折?
孫曉梅:2001年提交的“反對對婦女暴力行為建議”黨派提案,負責答復辦理的部門是全國婦聯(lián),這讓我很無奈,因為跟我相同,全國婦聯(lián)也在呼吁反暴力,這相當于打出的球,又彈了回來。
2009年、2011年,我向十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、三次會議,提交議案、制定建議,可有關方面答復:目前首要的任務是修法,家庭暴力的內容可以在各種法律中體現(xiàn)。也就是說,有關方面認為,沒有必要專門制定一部反家暴法,修改其他法律中跟家暴有關的條款即可。我對有關方面的辦理答復,當即表示不滿意。
2012年,我又向十一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提交《關于加快反家庭暴力法立法進程的建議》,欣慰的是,這一年,全國人大常委會將反家暴法作為預備項目,納入了當年的立法工作計劃,反家暴法立法終于正式啟動。
展望
意識和細節(jié)決定新法實施效果
新京報:新法實施后,在執(zhí)行層面,你覺得哪些方面需要注意?
孫曉梅:首先是宣傳教育,提升全社會的反暴力意識,如果沒有意識,那么反家暴法只會停留在紙面上。
取證意識也很關鍵,比如“以暴制暴”的問題,怎樣證明長期遭受了家庭暴力?嚴重到什么樣的程度?這都需要有法律認可的證據(jù),可不少人沒有取證意識,或者不會取證。
還有一點,人身安全保護令的代為申請的主體,包括公安機關,那么公安機關如何跟法院配合?是不是需要對基層民警做培訓?這些細節(jié)都關乎反家暴法的實施效果。
新京報: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即將開幕,你會提交哪些建議和議案?還會與反家暴有關嗎?
孫曉梅:涉家暴刑事案件審理,應該引入專家證人制度,我準備提交這個建議。
涉家暴刑事案件往往很復雜,法官、檢察官是法律方面的專家,可他們能不能真正厘清家暴關系?比如受虐婦女殺夫案件,法官、檢察官能不能真正理解受暴婦女殺夫行為的合理性?能不能真正體會到她們的極度恐懼心理?國外的成熟做法就是引入專家證人制度,由家暴問題專家?guī)椭ㄍゲ榍迨聦崱?/p>
新京報:罹患癌癥近6年,你現(xiàn)在身體情況如何?學術研究、代表履職等會不會壓力太大,影響到身體?
孫曉梅:現(xiàn)在的身體狀態(tài)還可以,定期到醫(yī)院檢查。病情比較嚴重的是2010年,剛接受完化療,躺在病床上,不能動,只能接聽電話,這時得知了董珊珊案件,結婚才10個月的董珊珊,被丈夫虐待致死,其丈夫被認定構成虐待罪,可不少法律專家認為應該定為故意傷害罪。當時我很著急,很想為董珊珊做些事,可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,什么都做不了。
我覺得,對待病情最重要的是心態(tài),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(tài)很重要,現(xiàn)在我不僅行動自由,還能出差呢,過些天就要到廣西做一個兒童餐的調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