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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幣匯率對中國經濟而言意味著什么?

來源:中國網 | 作者:?劉哲 | 時間:2019-06-10 | 責編:蔣新宇

劉哲  萬博新經濟研究院副院長


中美貿易爭端已經歷了多個回合的磋商,談判的艱難程度,以及美國一意孤行的挑釁行為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期。中美貿易戰(zhàn)會如何演變,會不會從貿易領域升級到金融領域?雙方各自有什么籌碼,可能拿什么作為下一步應對的工具?匯率無疑成為備受關注的焦點。


近期,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易綱在接受采訪時表示,貿易戰(zhàn)可能給人民幣帶來暫時性的貶值壓力,但噪音過后,人民幣將回歸穩(wěn)定。在離岸人民幣匯率逐漸逼近“7”的臨界點,中美貿易戰(zhàn)的關鍵時刻,人民幣匯率下一步是貶是升?


全面認識匯率對不同經濟結構的短期和長期影響


中國經濟已經是一個深度融入國際分工的大國經濟、開放經濟,中國在進出口貿易、跨境投資、資本流動、利率、匯率等方面的一舉一動既會影響到中國國內經濟,也會影響到其他國家。那么,如何在兩害相權中取其輕,既能平衡國外貿易問題,不讓財富在這個過程中受到損失,又能針對國內經濟的實際情況,保持經濟穩(wěn)定和微觀經濟活力呢?認識匯率對不同經濟結構的短期影響和長期影響是決策的關鍵。


匯率對一個國家的綜合影響是非常復雜的,匯率的波動對于不同經濟結構的國家影響是不同的。簡單來看,不同的經濟體可以分為兩種經濟結構:以新供給產業(yè)占主導的經濟結構和以供給老化產業(yè)占主導的經濟結構。對于以新供給產業(yè)占主導的經濟結構,出口產品的國際競爭力強,匯率貶值能夠進一步提升出口產品的競爭力,擴大出口利潤。由于技術和產業(yè)的領先性,海外資本對新供給產業(yè)的高預期會抵消匯率波動帶來的影響,匯率波動對于跨境資本流動的影響往往非常有限。


而對于以供給老化產業(yè)占主導的經濟結構下,一國經濟的主要產業(yè)技術競爭力不強,更多的依靠低成本優(yōu)勢,或以消耗資源、犧牲環(huán)境為代價進行海外市場的拓展,依靠國際市場上的價格競爭解決國內生產過剩的問題,一旦失去了價格優(yōu)勢,其產品的可替代性非常強,海外市場份額很容易被替代。


對于這樣的經濟體,匯率貶值雖然短期內能夠維持相關企業(yè)的出口成本競爭力,但長期來看,是飲鴆止渴,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貿易問題,也不利于出口企業(yè)的轉型升級,形成替代性更低、技術壁壘更高的核心競爭力。


匯率貶值還會造成資本的外流,對于國內其他產業(yè)也會帶來沖擊,而海外投資密集的企業(yè),往往都是一些新經濟領域的新技術、新產品、新商業(yè)模式或管理模式的企業(yè)。


穩(wěn)匯率:防止實體經濟的二次沖擊


在一個國家正處于從供給老化產業(yè)向新供給產業(yè)轉型的時期,匯率貶值不但會給出口型企業(yè)帶來短期的“競爭力假象”,降低其產業(yè)轉型升級的動力,還會把貿易的影響從“出口型企業(yè)”蔓延到海外投資更為關注的“新經濟企業(yè)”,而這對于經濟的潛在增速的傷害往往更大。


而中國恰恰處于這樣一個階段,很多出口產品并不具備沒有國際技術競爭力或者處于國際產業(yè)鏈的底層,賺取微薄的利潤,這還僅僅是對于產業(yè)結構方面的影響。


人民幣貶值,不僅會影響產業(yè)轉型、國內資源和環(huán)境消耗和海外資本流動,對于中國的全球產業(yè)布局,以及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等方面都會帶來中長期的負面影響。一個貨幣的全球化進程,必須與貨幣升值相生相伴。以歐元當年的崛起為例,歐元在全世界范圍內流通和儲備,期間累計升值幅度曾接近100%。


從歷史上來看,每一個大國崛起都會伴隨著貨幣的升值,而不是相反。比如美國崛起過程中累計對英鎊升值超過300%,德國二戰(zhàn)后經濟崛起過程中馬克兌美元的匯率也累計升值超過300%。


關鍵時期的貨幣貶值,往往會給加劇恐慌,穩(wěn)匯率反而會降低對實體經濟的負面沖擊。從1994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機、1995年的阿根廷金融危機,1997年的東南亞金融危機,到1999年的俄羅斯金融危機等等,任何地區(qū)任何一次金融危機都必然伴隨著匯率貶值的沖擊,成為危機的催化劑或導火索,之后給當?shù)氐膶嶓w經濟帶來了嚴重負面影響。


反觀美國的次貸危機,僅僅三年后,美國經濟就開始了復蘇,期間美國資產價格出現(xiàn)暴跌,金融機構倒逼,甚至波及到了全球的金融市場和房地產市場,但美元作為全球的避險資產,卻表現(xiàn)的異常堅挺。匯率的穩(wěn)定,使得美國的金融危機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在了金融領域,并沒有明顯沖擊到實體經濟的發(fā)展,2010年在以蘋果公司為代表的新經濟公司的推動下,美國經濟開始了新一輪的復蘇。


即使在產生貿易爭端的特殊時期,也可以選擇匯率升值,而不是惡性貶值。以中日貿易戰(zhàn)為例,1985年9月,“廣場協(xié)議”后,日元匯率從1美元兌250日元上升到1988年初的1美元兌120日元的水平。日元的升值確實給日本的外向型企業(yè),尤其是以低成本開拓市場的企業(yè)帶來了沉重的負面影響,這給日本的貿易和加工優(yōu)勢帶來沖擊。


但同時也應該看到,日元升值一方面倒逼了這些企業(yè)向更新的技術、更優(yōu)化的管理轉型升級,陣痛之后,存活下來的企業(yè),展現(xiàn)出了超強的反脆弱性,反而更具有國際競爭力,另一方面,日元的升值成就了日本的國際金融優(yōu)勢。日本趁機擴大對外投資、用升了值的日元在全世界購買資產、成倍擴大對海外消費。從經濟增速上日本確實經歷了“失去的二十年”,但日本人依然過著富足的生活,從產業(yè)升級和金融實力上,日本也一直位居全球強國之列。


當前做好匯率預期引導更重要


過去幾十年,中國憑借低端勞動力成本優(yōu)勢、龐大的人口和土地資源的規(guī)模優(yōu)勢,積累了一定的貿易財富,這種財富的積累是一種“正和博弈”。亞當·斯密在《國富論》用大約四分之一的篇幅都在論證這一點,參加貿易的各方能夠在貿易中獲得勞動的細化和分工的專業(yè)化,具有生產某些產品的優(yōu)勢,進而從國際貿易中獲益。


大衛(wèi)·李嘉圖則從比較優(yōu)勢的角度,分析了一國通過關稅、配額等措施破壞貿易的自由化,不僅不會帶來一國經濟的增長,還會改變收入分配機制,將利益從消費者,轉移給施加關稅行業(yè)的制造商,最終損害的是本國人民的利益。


貿易財富的積累或回流如果通過進出口完成,則是一個良性的貿易循環(huán)。即出口國能夠長期可持續(xù)的財富出口獲取資金,再通過進口完成貿易財富的回流。但如果貿易財富的積累通過貿易完成,但回流卻通過貨幣貶值發(fā)生,那么就會造成貿易財富的流失。中國多年消耗勞動力、資源、環(huán)境所積累了3萬億美元的外匯,如果通過貿易貶值,以資本流出的方式慢慢消耗,是值得高度警惕的。


在美聯(lián)儲降息預期升溫,國內關于降準、降息的呼聲也開始升高。中國確實面臨著“蒙代爾不可能三角”,很多政策受到內外掣肘,貨幣政策和匯率政策都無法單獨在某一領域精準的發(fā)揮作用,而不影響到其他領域。但需要意識到貨幣政策并不必然引起貨幣的貶值,預期的影響往往更大。


美國的次貸危機期間,美聯(lián)儲連續(xù)多次進行大規(guī)模量化寬松,巨量的國內流動性并沒有讓美元貶值。類似的,2000年到2006年日本央行實施零利率,并推出資產購買計劃(QE),量化寬松力度也很大,但期間日元也并沒有出現(xiàn)明顯的持續(xù)貶值。


中美貿易爭端以來,人民幣匯率也隨著貿易談判形勢而波動。2019年5月13日,美國重新啟動對中國3000億美元商品加征關稅的相關程序之后,人民幣匯率從6.7貶值到6.9附近。未來中美貿易戰(zhàn)影響人民幣匯率波動是正常的,但如果形成長期的人民幣貶值預期是可怕的。


金融危機的本質并不是資產或貨幣價格的波動,而是信心的崩塌。貨幣當局應加強人民幣預期引導,不能強化人民幣匯率與貿易戰(zhàn)的關系,人民幣可以在合理的影響范圍內波動,但要避免形成一致貶值預期。(責任編輯 蔣新宇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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